童年的記憶簡單而永恒。那吱呀吱呀或快或慢的風車轉(zhuǎn)動聲,猶如一道永久的音符,盡管早已遠去,但卻常?;仨懺谖矣洃浀奶炜?。
在過去泥池灘曬許多工具中,風車最具獨特風姿,更素有“大將軍”雅號。所以,我每每想起、說起風車時,便情不自禁贊嘆——廩高路遠河深,鹽池細波泛銀,誰敢提水呼風,唯我風車將軍。
小時候?qū)谝燥L車“大將軍”雅號總認為個頭大、力道大的緣故,后來才知道是大人們對風車的眤稱。風車是鹽灘上的一種生產(chǎn)設備,圓形的架構(gòu)有兩層樓高,直徑十來米,由大桿、支桿腿、“狗頭”、滾軸、大座盤、槽桶、龍骨水板等組成。有布蓬3——4面,隨風而轉(zhuǎn),其主要功能是灘內(nèi)揚水,最終讓鹵水進入結(jié)晶池,再經(jīng)過蒸發(fā)變成海鹽。一般小灘配備一架風車,大灘配備兩架風車。在那段艱苦的歲月里,它已成為鹽灘內(nèi)揚水的主要動力,仿佛戰(zhàn)場上一個沖鋒陷陣、屢打勝仗的將軍。因此,鹽場人就叫它“大將軍”。
那么,風車是鹽場的“土著”還是“移民”呢?有史料解答是后者。明末清初年間,聰明的鹽民借鑒蘇南農(nóng)民種植水稻用風帆帶動水車提水做法,并將此技術進行了改進后引進鹽灘,這一引進,是當時淮鹽生產(chǎn)力的一場技術革命,不僅助推了鹽業(yè)生產(chǎn),還給茫茫咸土地上增添了一道靚麗風景。
舊時,鹽灘灶民或灶戶為了把海水引進鹽田,唯一的辦法就是雇苦力用柳條編成的橢圓形戽水斗提水,效率很低。兩個人相向而立,各自有節(jié)奏地拽動系在戽水斗兩側(cè)的繩子,每斗可納海水20余斤。這種勞動非常累,一天下來,輕者腰酸腿疼,重者小病一場。后來有了水車,鹽民的勞動強度逐漸減輕。直至引進了風車,鹽民們才算是真正地從苦累的勞動中解放出來。因為制作風車成本低,提水效率高,又省體力,因而風車很快就在鹽場普及。談及風車,無論是當年做過風車的木工,或是看到過它威猛身姿和推波助瀾功夫的“老濟南”,還是使用過它的老鹽工,都說“大將軍”是八面威風,功德無量。由于風車可以從八個方向獲得風力,所以力量頗大,趕上風調(diào)雨順之年,一部風車可供數(shù)百畝鹽灘用水。上世紀的70年代初,鹽灘開始用動力水泵揚水,數(shù)年來曾為淮鹽生產(chǎn)立下汗馬功勞的“大將軍“完成了歷史使命,告別了廣袤的百里鹽灘。
在我的記憶里開風車的只有領灘手(或管水工),他們都很敬業(yè),只要有風,無論是白天還是深夜,都會開動風車揚水。正常的風打滿蓬,風大時打半蓬,避免發(fā)生事故(因操作不當曾出現(xiàn)風車傷人事故)。如果沒有風,他們就在風車旁鋪張鹽蓆休息或在附近溜達,從不走遠。有許多鹽場前輩是伴隨著風車,日復一日年又一年地從風華正茂的青壯年,“轉(zhuǎn)”成了白發(fā)蒼蒼老年的。(許佃來)